造园,一向是非常传统中国文人的事。关于造园,从元代画家倪瓒的《容膝斋图》讲起。那是一张典型山水画,上段远山,一片寒林;中段池水,倪氏总是留白的;近处几棵老树,树下有亭,极简的四根柱子,很细,几乎没有什么重量,顶为茅草。这也是典型的中国园林格局,若视画的边界为围墙,近处亭榭,居中为池,池前似石似树。《容膝斋图》的意思,就是如果人可以生活在如画界内的场景中,画家宁可让房子小到只能放下自己的膝盖。
图:倪云林《容膝斋图》
如果说,造房子,就是造一个小世界,那么我以为,这张画边界内的全部东西,就是园林这种建筑学的全部内容,而不是像西人的观点那样,造了房子,再配以所谓景观。换句话说,建造一个世界,首先取决于人对这个世界的态度。在那幅画中,人居的房子占的比例是不大的,在中国传统文人的建筑学里,有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情。辋川别业图刘敦桢先生在童先生《江南园林志》一书序中写道:“对日抗战前,童寯先生以工作余暇,遍访江南园林,目睹旧迹凋零,与乎富商巨贾恣意兴作,虑传统艺术行有澌灭之虞,发愤而为此书。”今日读来,似乎是在写今日中国之现状。不继承自然是一种摧毁,以继承之名无学养地恣意兴造破坏尤甚。与后来众多研究园林者有别的是,童寯先生是真有文人气质和意趣的。博览多闻、涉猎今古、治学严谨、孜孜不倦固然让人敬仰,但我最记得住的是先生的一段话:今天的建筑师不堪胜任园林这一诗意的建造,因为与情趣相比,建造技术要次要得多。“情趣”,如此轻飘的一个词,却能造就真正的文化差别。对中国文人而言,“情趣”因师法自然而起,“自然”显现着比人间社会更高的价值。人要以各种方式努力修习才可能接近“自然”的要求,并因程度差别而分出“人格”。园林作为文人直接参与的生活世界的建造,以某种哲学标准体现着中国人面对世界的态度。而文人在这里起的作用,不仅是参与,更在于批判。文征明为拙政园作的那一组图,至今仍镌刻在园内长廊墙上,与拙政园的壮大宽阔、屋宇错杂精致相比,文征明笔下的拙政园只是些朴野的竹篱、茅舍,在我看来,就是对拙政园文雅的批判。事实上,在中国园林的兴造史上,这种文士的批判从来就没有中断过,正是这种批判,延续着这个传统的健康生命。中国四大名园——拙政园组图:文徵明《拙政园图咏》//////END/////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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