耦园,若只以单字定论,“双”自是恰宜。
双,《说文解字》中“雙”,“从雔,从又,持之。”手持鸟雀两只。字形采用“雔”作边旁,“又”表示用手抓着两只鸟。注定“双”不能离。
“东园载酒西园醉,南陌寻花北陌归”,堂以载酒(载酒问字)为名,实是隐喻夫妇诗文唱和,且不论是沈氏夫妇枕波双隐的隐居趣事,便是这园中“东西酒醉”的布局,也是将“双”意散漫开来。
△日月窗棂
△灭门(实为有拒亲拜访之意)
耦园以中为宅,灭门一入,左右设园,与苏州园林中前宅后院、或是左右宅院布局不尽相同。东西两园,一大一小,阳阴相交,似分又合,或是东池西井,或是双山携隐,或是屋面羟角,或是日月窗棂,或是楼阁呼应,又或廊下情调,恰似夫妻二人难舍难分。
△东西屋面
住宅靠近西园,将西园空间缩减,而园中无设水域,仅在藏书楼外设一古井,而古井作法尤似小池收拢(网师园「冷泉」大小),加砌井圈之嫌,置在书楼园中,既能够瞒住园中花木滋养,且为防止走火之需。
西园正中,以湖石叠山,有喻湖石拨水而立。园中半亭处观者,东南斜向深远,三峰层叠,「织帘老屋」暗隐,山林之势骤起,循幽入径,高墙耸然,不禁哂笑。
南面云墙斩山断续,一山共享,墙外而非园外。墙门与洞口相契,本为民居遗迹,恰不似硬势为之,亦是后世改造典范。
许或东园通敞阳刚,西园便肆意婉转迂回。园中连廊长接,将原有空间骤缩,留有空窗延展,且折转之间留有哑叭院,空庭中植,满目花色,却落脚不得,反倒直指人心。「织帘老屋」与「鹤寿亭」檐下紧挨,却以一廊一山间隔,高低有别,不入,险不自知。以及折廊跌宕,不似爬山廊那般张扬,微妙起伏,身至其中而少有所感,一番游历,终获小园之趣。
西园,宛若严永华一般,温婉得体,才情出众。东园,则是沈氏夫妇二者相和,既有郎君的阳刚正气,儒雅倜傥,又含闲妻的阴柔多姿,娉婷袅娜。
东园入户,虽不及留园那般曲折,也不似沧浪亭那般开门见山。以「无俗韵轩」为初,东西出入两端斜角破势,连廊抬高,不至临山压抑,廊下框景,东园山石入画,而轩前湖石假山深藏,只得到了廊下才知沈秉成的良苦用心。
△筠樨两廊设壁开窗
廊内依旧太湖石点饰,而之外黄石假山气象雄浑,无论是形色,还是声韵,皆与太湖石迥然,加之东园阳光充裕,黄石色泽明朗,更显壮阔。筑于「城曲草堂」之前,堂前无水,山石缓坡而上,山间虽无亭阁,至高处留有石室,林深草盛,陡峭峻拔,望而不及。
园外葑溪萦抱,园内山后藏泉,恰有西园古井之貌(东池西井)。廊间折转设壁遮挡,人高处开窗引势。东为「筠廊」通君廊,“筠”为竹子别称,为阳,故设东墙。而「樨廊」通妻廊,“樨”为秋之桂,故设园西。且「樨廊」匾额设在「储香馆」外,又有折桂高中的美好愿景。廊间有意抬高,圈入园中,西设旱舫「藤花舫」,且西北角留有码头,有如岛屿待航。
「筠廊」联结「望月亭」与「吾爱亭」,两亭皆不是四壁皆空,而仿照船舫合窗,更适合月夜停留,既能够抵挡夜下寒风,又能借了「受月池」观镜中月,远观山水盈盈,佳人相伴,惬意十分。一处仰观,一处眺远,且两亭虽同廊却不得见,联想「樨廊」作法,实有“又一村”的豁然。
东西两园,皆以假山截断连廊,山径虽皆不及「邃谷」那般削壁嶙峋,险象环生,更甚在嬉闹玩趣,意境深远。
唯有疑惑是最适以鸳鸯厅而立的园中,却无见踪迹。幸而这园中楼阁,如同那双层双楼「听橹楼」、「魁星阁」,或是「双照楼」、「鲽砚庐」,以及这园中山林池间,廊下漫步,亭台歇脚,都可闻嗅那份旧世情爱中的浪漫。
「本期分享:马韫君」
「图文编辑:言墨」
「图源:耦园」
「庚子年深秋于云起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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